御花园的紫藤架下,三年光阴悄然流转。
暮春的风卷着落英掠过九曲回廊,李承乾倚着朱漆廊柱,望着远处跌跌撞撞跑来的小小身影,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。
他特意将藏在袖中的《论语》又往怀里塞了塞,任由阳光在书页烫金的“论语”二字上折射出细碎的光。
“承钰,快过来!”他故意放软声音,朝那个裹着鹅黄锦袍的团子招手。
三岁的小皇子跌了半步,又稳住身形,肉乎乎的脸颊泛着潮红,像只摇摇摆摆的小鸭子。
“大哥,你找我有事吗?”李承钰仰起小脸,杏核似的眼睛蒙着层水雾,发间系着的红丝绦随着动作晃悠。
他刚在假山后头追蝴蝶,此刻鼻尖还沾着草屑,倒衬得愈发奶声奶气。
“当然有事啊!”李承乾蹲下身,故意将声音压得神秘兮兮。他突然从怀中掏出那本《论语》,书页哗啦展开的声响惊得廊下的麻雀扑棱棱乱飞。
“你看,这可是能让你变得比太傅还聪明的宝贝!”
小皇子盯着烫金的书名,胖乎乎的手指伸过去想要触碰,却又怯生生缩回来:“这是什么呀?”
“这是《论语》,圣人说的话都在这里头呢。”李承乾学着太傅捋须的模样,煞有介事地摇头晃脑,
“承钰,你也三岁了,该学习啦。要是不读书认字,以后哥哥们说“学而时习之”,你却只知道追蝴蝶,多没意思呀?”
说到最后,他还重重叹了口气,装出痛心疾首的模样。
李承钰的睫毛扑闪两下,突然攥紧了衣角:“哥哥们会不理我吗?”他显然被这个“严重后果”吓到了,眼眶瞬间泛起泪花。
“当然啦!”李承乾强忍住笑意,板起脸继续忽悠,“但只要承钰认真学,以后就能和哥哥们对诗、骑马、逛夜市,连父皇都会夸你呢!”
他话音未落,就见小皇子已经用力点头,发间的红丝绦跟着上下翻飞。
“嗯嗯!承钰要学习!”李承钰踮起脚尖,伸手去够那本书,圆滚滚的脸蛋涨得通红,“我要学'学而时习之'!”
“乖!”李承乾终于绷不住笑出声,大掌轻轻揉了揉那团软乎乎的头发。望着弟弟认真的模样,他心里暗自盘算:等这小家伙扛起课业,自己就能溜去西市看杂耍了。
紫藤花穗垂落,在两人头顶织出淡紫色的网,将这充满算计的“兄友弟恭”一幕,悄然笼进春日的光影里。
——
暖阁内药香萦绕,铜炉中青烟袅袅。
长孙皇后倚在金丝软垫上,苍白的指尖捏着描金药碗,胭脂色的嘴唇微微颤抖:
“杨妹妹,这药实在太苦了。”她望向杨玉环的眼眸里,蒙着层薄薄的水雾,好似秋雨中将谢的梨花。
杨玉环垂眸敛住眼底的酸涩,素手接过药碗轻轻吹凉:
“姐姐可知这药里,掺了三两地髓和五钱紫河车?
太医院院正亲自熬制三个时辰,才得这半碗续命汤。”
她舀起一勺药汁,递到长孙皇后唇边,腕间银镯轻响,
“当年姐姐在玄武门之变时,冒死为将士鼓舞士气,现在不过是喝碗药,难道就怕了?”
长孙皇后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苦笑,她饮下药汁,喉间溢出微弱的叹息:
“妹妹还是这般嘴硬……”她忽而握住杨玉环的手,
“我这病秧子,倒要拖累你了。”
“住口!”杨玉环霍然起身,药碗重重搁在案几上,溅出几点褐色药汁,
“若再胡言乱语,我便叫人把这药熬成十碗,日日守着你喝!”
她别过脸去,抬手飞快擦去眼角的泪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