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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88章 牧马河的伤兵营(1 / 2)

“大……大官人,求求你,救救咱弟弟,我卢牛草愿给您当牛做马,割一辈子鱼草。”

“走开,快走开!别挡道……再挡这小子就死定了。”

文城郡虽然比邻黄河,但境内群山起伏,道路不通,乃穷困之郡。

卢牛草家里没有田地,打小山沟子的员外卢家,就是他的天。

母亲是卢家的奴仆,父亲是卢家的佃户,他们兄弟自是大山农人。

赵国主有令,草原贼子屡屡犯边,中原族人当报血仇,踏上男儿北征之路。

卢家三子卢岳说了,这次他要遵赵王令,攻打异族,建功立业。

只要跟着来,就有米两袋,麦饼十块,受伤有赏银,战死有抚恤。

可他们跟着艰难行军,跟着铺天盖地的大部队上山,跟着受伤后,

那该死的卢岳不认账,还把受伤的卢家兵全部赶出军营。

茫茫雪域,卢家子一边委屈的哭泣,一边跟着人群随波逐流。

有些老兵卒说,前面赵国郡兵有一个伤营,

虽说是给郡兵老爷用的,但那些个监官,都是娃子,蠢得很。

很多人混一混,就进去了。

死马当活马医,卢牛草也上路了。

他目之所及,阴山宛如天壑,连在大漠之北。

赵国的兵营,巍峨无比,从西到东,一路十几里。

卢牛草咬牙背着弟弟,心情忐忑,跟着一眼望不到头的伤兵,

在那些铁甲长刀的精骑指引下,慢慢看到了牧马河伤兵营。

这里一片狼藉,到处都是兵卒进进出出,哀嚎声、惨叫声,不绝于耳。

门口的兵卒果然是个蠢人,连郡兵和民兵的军牌都分不清。

卢牛草的膀子被火烧的厉害,有不少红疹,

可这会,山沟子里的佃农之子,没心情管自己。

他眼泪汪汪,看着瘦弱的弟弟,被几个满手是血的兵卒,抬进了营地,

娘出门的时候要他照顾弟弟,可阿弟如此,当大哥的心里在滴血。

幸好河原会盟的时候,军中还发了块军牌,

不然卢家兄弟连混,都不知道怎么混,

这天气,要是没营地,肯定要死在冰天雪地里。

寒风呼啸,北塞的大风,吹得赵国旗帜,猎猎作响。

三月中旬,阴山脚下,滴水成冰。

卢牛草虽然长年干活,体魄不俗,

可方才那个热头一下去,不禁感觉有些冷。

他跺脚哈气,缩了缩身子,四周是忙碌的戎衣兵卒,男的女的都有,

营门口时不时一阵鸡飞狗跳,不停有哀嚎的伤兵,被各部队急急忙忙的送来。

只是看着这些人,卢牛草有点担心,

人家都是甲胄分明,一看就是郡兵老爷,他们这些贱民佃户,赵王会不会给治?

他双手合十祈祷,要是赵王老爷救他弟弟,今后他卢牛草的命,就是赵王的了。

忽然,雪原上,飘来一阵香味。

漫无目的踱步的卢牛草,咽了咽口水,

他看见前方有个热气腾腾的棚子,那里在发蒸饼跟羊汤。

白花花的蒸饼?还特么羊汤?!

这么好的吃食,肯定是给郡兵老爷的,

人家收留就已经够意思了,哪还有脸蹭东西吃。

可犹豫片刻后,饥饿还是战胜了理智,

卢牛草尽可能装的凶狠点,跟着稀稀碎碎的兵卒,排起了队来。

要说还得是农家汉子机灵,卢牛草一来,就跟前面脑袋开瓢的兵卒打成了一片。

脑袋绑个大包的兵卒,还以为遇到了知己,一股脑的说些有的没的。

“哎呀,卢兄弟是不知道,你们还算好。要是赶上撞城,你们兄弟连收尸都省了,直接火化。”

“撞城这么凶险?”

“可不咋的,”脑袋歪斜的兵卒还没开口,卢牛草身后,一个长脸、吊着手臂的兵就皱眉搭腔了,

“那是顶城撞,几千人拉桩,几百人推车,突厥人火油从上面灌下来……哎,尸骨无存啊。”

玉璧城的凶险,卢牛草是经历过的,这场面想想都寒毛竖起。

听着这些战场八卦,卢牛草想到了一个问题,“哥,赵军撞下来没有?”

“撞个屁。咱们前面撞,突厥人就在城后面堆沙袋。”

“夜晚咱们一走,突厥人就在前面堆土浇水,第二天一早就是冰城。”

这一刻,北风虽寒,但好像比不过战场的冰冷。

玉璧城大坡,卢牛草跟着千军万马冲过,

原以为爬云梯苦,现在看来,爬云梯还是个轻松活啊。

食棚前都是伤兵,他们奇形怪状、吊手吊腿,应有尽有。

队伍缓缓向前,终于轮到卢牛草了。

他压住兴奋,尽可能学前面兵卒的口气,打着官腔道,“羊汤一份,给咱舀点羊肉,蒸饼两张,放点醋。”

打汤的兵卒,一看就是雏,身材虽然高大,但年纪肯定小。

他疑惑的看了看魁梧的卢牛草,被后者瞪了两眼,就怂的不敢说话了。

热腾腾的蒸饼,放了一点醋,两折之后,放到了陶盘里,

旧褐色的陶碗,是一份浮着羊肉的羊汤。

闻着阵阵香味,卢牛草的手都有些颤抖了,

这辈子二十几年,吃的都是树叶糊糊、麦糠黑粥。

这么精细的粮食,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。

他赶紧找了个角落蹲下,自带社交牛逼症的他,还跟身旁招呼了几句。

兄弟,打哪来的?咱太原过来的,刀盾手……厉害着呢。

卢家佃户之子,拿起蒸饼,就要往口里送,

可他吃了两次都没吃下去,舍不得啊!

就在卢牛草如此激动的时候,不和谐的事发生了。

伤兵营的大门口,进来了几十个披坚执锐的兵卒,

打头一人身覆朱红玄文袍,腰间挂着一柄名贵的剑。

他身后还跟着个男官,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特殊癖好。

此人真不是个东西,一进来就大吼大叫,

说什么麻服散怎么可能不够?为什么那些截肢、缝补的兵员不用?

没过多久,乱糟糟的伤营里,

来了一个身着大裘衣的老头,他大声责骂那华贵的公子哥败家。

说什么必须给主力储备,这些各地兵马,救他们都是活菩萨了,还给那么好的东西。

这伤营里,那个英俊的公子哥似乎没什么面子,

闹腾的厉害,散的也快。

可就在卢牛草还端着盘子,看着热闹,准备吃蒸饼时,

那个败家公子哥,竟然从他身前走过,去了食棚,找那大小孩麻烦。

这个英俊的小白脸真是可恶,他在拿起一块蒸饼,撕下一角,尝了尝之后,没找到问题还不算。

竟然粗暴的搅动羊汤,看见浮肉之后,似乎是实在没茬可找了,

他竟然责骂小赵兵,为什么没有油食,寒冬要吃油的?

我尼玛个蛋?这是哪来的狗官!

此情此景,卢牛草再也忍不了了,

他顾不上吃,声如洪钟,反击恶霸,打抱不平,

“你哪来的狗贼?竟敢在赵军营地作威作福,这是赵国,行的是赵法。这蒸饼羊汤,弟兄们稀罕的很,莫要找茬!”

食棚前,随着卢牛草带头,立刻引起轰动,响起阵阵喧嚣,

十几个歪瓜裂枣的兵卒,也义愤填膺的呵斥周云,做人要良心,否则他们也是敢玩命的。

夏虫不可语冰!

食棚前,赵王星目闪过异色,对身后秦寄,严肃道,

“记一下,第四伤营要补充粮食了。”

可这会秦寄很奇怪,一向对周云命令,从无质疑的大将,

今日首次,行赵礼后,皱眉道,

“赵王,现在这些宗族明面说您仁义,暗地里都叫武川人傻子、乡下土鳖呢!”

“咱们给宗族发的粮草物资,大部分都被贪墨了。如今还养这些伤兵,赵王,咱们不是冤大头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