缓慢，沉重，仿佛随时会停止。
就在他即将坠地的刹那，一道身影如惊鸿般掠过，稳稳将他接住。
卫湘的手臂环住他的腰身，另一只手托住他的后颈，将他紧紧护在怀中。
她的指尖在发抖，不是因为恐惧，而是因为愤怒。
李令歌的视线模糊不清，却仍能感受到她怀抱的温度。
他张了张嘴，想说什么，却只咳出一口鲜血，染红了她的衣襟。
“别说话。”
卫湘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。
她缓缓抬头，目光如刀，扫过在场每一位神明。
这些曾经高高在上，俯瞰众生的神明，此刻却沉默地站在原地，没有一人上前，没有一人开口。
卫湘的眼底闪过一丝讥讽，她冷笑一声，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。
“难道，你们就是这样对待一个刚刚拯救了神界的救世主吗？”
她不知道什么魔祖转世，她只知道如果不是李令歌，刚刚他们所有人都会死。
此话一出，扶摇宗一众弟子也是纷纷点头附和。
“我看李令歌可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，他怎么可能是魔祖转世呢。”
“没错，如果他是魔祖转世，刚刚又怎么会出手救我们。”
“岂止是救了我们，那是救了整个神界，若是邪神真的降世，整个神界将会生灵涂炭。”
听着四周的议论声，诸神沉默不语。
剑神眉头紧锁，目光复杂地看向李令歌手中的轩辕剑，欲言又止。
原本以为李令歌必死无疑的火神，不由得攥紧拳头。
他周身残余的火星迸溅，却终究没有上前一步。
凤九嘴唇微动，似乎想说什么，可当她看到李令歌那双彻底化作血色的眼眸时，终究只是沉默地别过了脸。
卫湘的指尖轻轻抚过李令歌苍白的脸颊，而后冷冷扫视众人。
“既然你们无人敢应，那便到此为止。”
她不再多言，抱着李令歌转身离开。
今日，谁敢阻拦，她就算是拼了性命也要保李令歌性命。
“站住！”火神终于开口，“那把剑不能带走。”
卫湘的脚步一顿，回头看向他，眼中寒意更甚。
“哦？”她轻笑，“那你打算如何？抢吗？”
火神面色难看，若是没有其他诸神在，他竟然会将其抢过来。
可是如今众目睽睽之下，就算是他想要抢，紫霄神帝和剑神也定然不会答应。
紫霄神帝沉默不语，虽然他想要那把剑，但是如今那把剑还没有彻底恢复，就算是拿到手也没有什么用。
卫湘不再理会众人，抱着李令歌消失在了天际。
事情尘埃落定，然而凤九并没有跟着立即离开。
虽然她担心李令歌的身体，但是此刻已经剿灭了血煞盟，和合欢密宗瓜分血煞盟的底蕴才是更重要的事情。
毕竟，李令歌的身体终究日后要归药王神尊所有，跟她没有太多关系。
可是这血煞盟的诸多宝物，可是实打实的东西，不知道能让扶摇宗培养出多少年轻天骄和神帝强者。
黑暗。
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李令歌的神魂世界。
在这片本应宁静的识海深处，此刻却翻涌着滔天血浪。
每一道浪涛都裹挟着尸山血海的幻象，每一次翻卷都回荡着万灵哀嚎的余音。
原本清澈的神魂灵光，此刻已被染成令人心悸的暗红色。
“杀……杀！”
昏迷中的李令歌突然剧烈抽搐，眉心浮现出一道狰狞的血色剑纹，那纹路不断向四周蔓延出蛛网般的血丝。
他的皮肤下隐约可见暗红色的流光游走，所过之处青筋暴起，肌肉不自然地痉挛。
卫湘急忙按住他颤抖的身躯，掌心触及的肌肤滚烫如烙铁。
她试图渡入神力安抚，却被一股凶戾至极的剑意反震开来。
“怎么会……”
她看着自己焦黑的指尖，瞳孔骤缩。
此刻李令歌的神魂正被无数血色锁链贯穿，那些锁链另一端连接着一柄通天彻地的血色巨剑，正是轩辕剑的真灵。
剑身上第五仙姬的虚影若隐若现，朱唇轻启间，无数血色符文顺着锁链涌入李令歌的元神。
“何必挣扎？”空灵的声音回荡在识海，“与吾融为一体。”
“呃啊——”
昏迷中的李令歌突然弓起身子，七窍同时渗出黑血。
记忆在扭曲，道心在崩塌，心中只剩暴虐。
卫湘咬牙再次尝试，这次她直接探入神识。映入眼前的景象让她神魂巨震。
虽然知道轩辕剑真灵觉醒，一定会造成反噬，却没有想到反噬竟然会如此凶猛
李令歌的元神正被强行拖向那柄血色巨剑，每靠近一寸，元神就模糊一分，而剑身上的血光就炽盛一分！
“这不是认主，这是夺舍！”
就在卫湘神魂想要冲上去之时，异变突生。
轰！
李令歌识海深处，突然亮起一点金光，那光芒起初微弱如豆，转瞬间就化作一轮璀璨大日。
李令歌的元神猛然抬头，原本黯淡的双眼突然迸发出混沌之光。
他的元神表面开始浮现出古老的道纹，那些纹路既非金色也非血色，而是最原始的灰蒙之色！
第五仙姬的虚影露出惊色。
“混沌之气！”
外界，卫湘惊恐地发现李令歌的肉身正在发生异变。
皮肤下浮现出混沌道纹，每一道纹路都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的伟力。
七窍中溢出的不再是黑血，而是灰蒙蒙的混沌之气。
就连被震碎的右臂，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！
“混沌道体？！”
卫湘失声惊呼，她怎么都没想到最后拯救李令歌的竟然是混沌道体。
与此同时，识海内的战局瞬间逆转。
那些缠绕元神血色锁链，在接触到混沌道纹的瞬间就开始崩解！
李令歌的元神缓缓站直身躯，每踏出一步，识海就恢复一分清明。
“你——”第五仙姬的声音终于带上慌乱，“怎么可能挣脱弑神印记？！”
李令歌的元神抬起手掌，掌心浮现出一个旋转的混沌漩涡。
“因为我，本就是混沌。”
轻描淡写的一句话，却让整个识海轰然震动！
现实中的轩辕剑突然剧烈颤抖，剑身上的血光被一层灰蒙蒙的混沌之气包裹。
剑鞘上新增的那道血色纹路，正被混沌道纹一点点覆盖。
“不！”第五仙姬的尖叫从剑身传出，“吾的自由！”
李令歌猛然睁眼，左眼混沌初开，右眼血海翻涌。
他缓缓举起轩辕剑，剑身上的血色与混沌之气交织缠绕，竟达到某种微妙的平衡。
剑身上缠绕的暴戾之气如潮水般退散，第五仙姬原本妖异的血色霓裳逐渐化作素白纱衣，眉心那点朱砂也由猩红转为淡粉。
“我……”
她茫然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，眼中的疯狂与混沌一点点消散。
当最后一丝血色从眸中褪去时，她终于恢复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。
与此同时，剑刃不再散发令人窒息的凶威，反而流转着温润如玉的光泽。
剑身微微一颤，第五仙姬一步踏出。
此刻的她再无半分妖邪之气，反而带着超然物外的仙韵。
只是那双眸子深处，还残留着一丝后怕。
即便恢复了对于身体的掌控，她仍是心悸不已
“主人。”
她轻唤一声，声音空灵澄澈，再不似先前那般蛊惑人心。
李令歌混沌道纹在掌心流转，轻轻抚过剑身。
“辛苦你了。”
他见识过轩辕剑真灵的抢夺第五仙姬神魂掌控权的可怕，刚刚更是体验过那种被夺舍的痛苦。
只不过，面对生死危机，他也只能苦一苦第五仙姬了。
第五仙姬神色复杂地望向剑身深处，那里仍有一团暗红色的光晕在缓慢脉动，只是此刻已被混沌道纹层层封印。
原本心中还有一些怨念，可是李令歌都如此说了，她还能说什么？
即便李令歌脱离了生命危险，但是卫湘的神情却并没有放松半分。
她指向李令歌腰间看似古朴的长剑，眸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。
“你这一次，可是把天都捅了一个窟窿！
现在诸天神尊都已知晓，他们此刻不出手，不过是在等。”
李令歌抚过剑鞘上那道新增的金纹，触手冰凉。
轩辕剑在鞘中发出温顺的轻鸣，与先前暴戾的模样判若两物。
“我不想死，也不想你死，只能拔剑。”
山风突然静止。
因为李令歌这一句，卫湘突然有些失神。
不想她死，只能拔剑。
最终，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，没有再说什么。
已经拔剑，李令歌反而是一脸的淡然之色。
“兵来将挡，水来土掩，事情闹到如此地步，或许我可以更快进入神庭之中。”
略顿，他继续说道。
“更何况就算是没有轩辕剑，紫霄神帝也已经盯上了我，火神更是想要将我除之而后快，凤九还想要夺舍我。”
说到这儿，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。
就算是没有轩辕剑，他的处境也不会比现在好多少。
卫湘张了张嘴，却再次沉默。
因为李令歌说的都是事实，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反驳。
李令歌手指微微挑起，轩辕剑出鞘一寸。
“既然躲不过，那便让他们知道这把剑到底有多锋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