表面是对沈昀苦口婆心,实则字字句句都是说给沈怀卿听的。
他拐杖重重杵地,继续高声:“顾家父子一脉相承,那顾庆海当年如何假仁假义接近沈家,最后又是如何踩着你怀卿哥爹娘的血上位?如今他儿子堂而皇之找上门来,怕是早就谋划好了!”
沈昀急得眼眶发红:“可是二哥不同...他...”
“什么二哥!”
木青云厉声打断,“你记住,从你假死那日,你就再没有顾家的哥哥!”
两人争执,而一人却将视线重新落到卷宗上。
只是再无心思细看。
沈昀咬着嘴唇看向沈怀卿,他分明看见案后人胸口上下起伏,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。
“怀卿哥......”
沈怀卿没有抬头。
他脑海中浮现的,是那一夜冲天的火光。
顾庆海带着黑衣人闯进府时,他爹为让他与母亲有逃生的机会,选择自己一人面对...
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母亲绝望的背影,以及...顾辞带着顾庆海以及黑衣人去他藏身之处的模样。
“师父说的没错。我们现在还不能与顾家匹敌,谁都不能信。”
木青云见自己那番话起了作用,手中的玉坠被他暗自收入袖中。
添油加醋道:“你刚上任阁主之位,他便来此很难不让人怀疑。顾庆海不会不知你与他关系要好,不要因为一时心软大意,将你一年来的辛苦白费。”
书房内顿时陷入寂静,沈怀卿扶额,下定决心。“师父,您让他走吧。”
木青云双眸微弯,嘱咐二人几句后离开了书房。
刚步到前院,袖中的玉坠重新回到了他的掌心。
指节弯曲,催动内力。
片刻的功夫,玉坠变为粉末。
“来人!”
阁中弟子应声而出,单膝跪地。
他将粉末倾入帕中,掷给那弟子,冷声道:
“去告诉顾二公子,就说阁主亲口所言,见玉如见人。”
弟子起身刚准备转身时,顾夫人突然从里侧走出。
“等等。”
她上前对着那弟子说了几句后,那人才动身离去。
“为何留他?”
顾夫人叹气:“你可发现他脸上有伤。”
木青云摇头。
只听顾夫人继续道:“小昀假死后,明昱一直拿他出气,他怪阿辞没有保护好小昀。如今顾家能护他的人都没了,将他留下,也能让他少受着罪。这些事是我们所做,不能让他一人承担。”
“可你不担心他另有目的?”
“不会,我了解阿辞,他与顾庆海不是一路人。更何况,我答应过他母亲,想办法护他周全。”
......
千面阁正门前,老者已经不在。
只剩顾辞还在外头站着。
阁中弟子扬手抛来一道银光,他下意识接住,疑惑的展开帕子,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枚当初沈怀卿亲手赠送的玉坠变成了粉末。
细碎的玉粉从指缝间簌簌落下。
他盯着掌心里那抹刺眼的银白,突然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。
“阁主让我转告顾二公子。”弟子抱拳行礼,声音冷漠得像在宣读判决,“见玉如见人。”
最后一粒粉末被风吹散时,顾辞闭了闭眼。
他早该料到的。
那晚,他们之间所有的可能全都化为泡影。
父亲沾着血的手印烙在每块砖瓦上,如今这粉末不过是把灰烬重新扬到他脸上。
“我明白了。请代我向...”
话到嘴边突然哽住。
该称阁主?沈公子?还是像从前那样唤一声怀卿?
最终他只是深深作揖,噤了声。
他正要转身离开,突然听到那弟子补充:“但我们木阁主说,若顾公子真有心...”
话到一半突然停下。
顾辞苦笑:“但说无妨。”
“城外十里,千面分堂。每年训考前十者...可入总阁当差。你若入了阁,自然有机会见我们的沈阁主。”
弟子说完便匆匆退开。
“城外十里...”
顾辞嘴里重复了一遍,嘴角上扬:“沈怀卿...你等我...”